一树翠云采榆钱

□周 凡

一抬头，满是绿意盈盈。屋后榆钱树上的荚儿冒出来了，一串串、一簇簇，密密麻麻好似绽放的玉色绿花。

记忆的闸门也被鲜嫩的绿缓缓推开。这榆钱树并不高，幼时我跟伙伴们玩累了，这里是我们休息的驿站。小妹会蹲着让我先爬上去，她抓着斜枝一溜烟也跃上来了。然后我们仰面朝天手靠背后躺在枝桠上，品尝着姥姥晒的鱼干，舒适且惬意。

等姥姥背着背篓回来，看到笸箩里空空如也，在清丽的小院里拉长声音喊：“臭丫头，小馋猫，吃撑了你勒！”

我和小妹就躲在屋后的榆钱树上偷偷地看，捂着嘴轻轻地笑。

这些流淌在岁月里的温馨如一坛老酒，时间越久，香得越浓烈。回忆起来，甘甜如蜜，让我嘴角上扬。

如今，姥姥已经年过八旬，头发稀疏且斑白，脸上布满皱纹如苍老的树皮。可丝毫不阻挡她是个“潦草小孩”。

这不，一转眼，穿上围兜，扛上竹梯就出发“打榆钱”。成功引起我和小妹的注意，就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，组成了一个小队伍。

屋后的十几棵榆钱树有三层楼房高，树枝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，树叶繁茂且嫩绿。这里仿佛成了绿色的森林，鸟的天堂。身形娇小的麻雀三五成群，在枝桠间起起落落。

采榆钱时，小妹性急，想像儿时般敏捷上树，却屡屡失败。不甘心的她双手紧拽树干，拼命摇晃，脸涨得通红，汗水直流，可榆钱儿依旧牢牢挂在枝头。不过，这一番折腾惊得一排麻雀声叫着，扑棱棱飞向天空，叫声瞬间让小院热闹起来。姥姥则聪慧得多，她把小镰刀熟练地捆在长竹竿上，够高又省力。只见她双手稳握竹竿，目光紧盯目标，动作娴熟，一拽一拉，形如铜钱、色如翡翠的榆荚便如雨落下。我和小妹兴奋地在树下蹦跳，脚下踩着软绵绵的榆钱，好似走在绒毯上。小妹瞅准时机，伸手抢姥姥手中的树枝。姥姥笑着躲开，还兴致勃勃表演“绝技”，用背篓巧妙接住掉落的榆钱。小妹依葫芦画瓢，却因没站稳摔了个人仰马翻。看着她狼狈又滑稽的样子，我和姥姥忍不住笑出声，那笑声清脆响亮，在绿林间回荡。

我抢不过他们，自在地盘坐到地上，在树荫下凉快地捋榆钱串。发现阳光透过绿得新鲜、绿得发亮的铜钱绿叶，照在小妹的脸上，眼角碎芳，如闪落的星星。照在姥姥的嘴角，明媚灿烂，如绽放的花朵。沐浴在暖阳里，只觉得春色闹人喜！

不到半小时，姥姥的筐里满满当当，地上也是一堆堆绿色的榆钱串。于是，我们收拾收拾，乘兴而归，一前一后，有说有笑。回来后，姥姥忙做我最爱的美食——榆钱粑粑，洗净后的榆钱和着面粉、玉米粉，加点切碎的腊肠丁上锅蒸，榆钱粑粑还是大铁锅里架上老柴火蒸的香，姥姥呼啦呼啦地拉着风箱，白茫茫的雾气在厨房里萦绕，我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，瞬间神清气爽，忍不住夹了一口尝尝。软软糯糯、清清爽爽，咸中带甜，鲜嫩多汁。我感觉咬下去的不仅是榆钱，而是一整个春天！

姥姥看我嘴馋的样子，笑得前俯后仰，合不拢嘴。

我们围坐于桌前，分享着榆钱粑粑。小妹仍沉浸在采榆钱的欢闹中，手舞足蹈。姥姥满脸慈爱，皱纹里都藏着笑意。我品尝着这满含春意的美食，深知今日欢乐会化作珍贵回忆，如同榆钱树扎根心底，这份亲情与美好，将永远成为流淌在岁月里的温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