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夏夜流萤思念长
□周 凡
静谧的夏夜,星星不住地闪烁,忽明忽暗。我躺在凉椅上,微风拂过脸颊,空气中处处氤氲着淡淡的栀子花香,好不惬意。摇着摇着,我的思绪便飘回令我魂牵梦绕的葡萄架下。祖母摇曳着蒲扇,流萤飞动着,我们望月吃着甜甜的西瓜。
童年的夏天,最期待的当属冰镇西瓜。可那时候冰箱还没有普及,家里有一口清凉的老井。晨曦初露时,满地的瓜藤上藏着几个圆滚滚的西瓜,亮晶晶的,绿油油的。虽沾满泥土,却绿得新鲜、绿得可人。祖母从藤蔓上剪下一个,捧在手心,我敲了几下,听见清脆无比的声响,心情如夏日晴空一样明朗。我们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吊桶里,往布满青苔的老井中沉。吊桶撞击井沿,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。清澈的井水晃晃悠悠的,漾开层层晕圈,好比婴儿嘴角浅浅的笑窝。
等到月上柳梢头,天阶夜色凉如水。村庄退去了一天的热气,静悄悄地渐入梦乡。这时候,一棵高大苍翠的香樟树成了纳凉的好去处。大人们摇着蒲扇,喝着清茶,天南地北地拉着家常。而小孩们,更随性洒脱一些,早早躲进芦苇荡里,东逃西窜捉迷藏,笑声惊醒了可爱的绿精灵。它们如散落的星辰,点亮了茂密的草丛,又忽而迎霄而上,流动出绿色的光芒。它们忽高忽低,忽明忽暗,徘徊在芦苇间、小溪畔、草丛上,一闪一闪,浪漫又梦幻。
我们想留住这份美好,把绿色的萤火虫装在玻璃罐中,捧在手心里,陪伴我们酣然入睡。于是,我们小心翼翼地在芦苇叶下寻觅,清凉的溪水从脚丫上疾驰而过,好像小蝌蚪挠痒痒。我憋着气,忍着笑,弯着腰,双手去捧小小的萤火虫。蓦然,站直,紧紧地捂住,再微微地打开一个小口,让萤火虫飞入玻璃罐中,最后轻轻地盖上盖子。我开心地回头,大声喊道:“表哥,快看,快看,我抓住了!”表哥拔腿就跑过来,瞪大双眼,欣喜万分。提着这绿灯笼,我们四处寻觅,幸运地找到了接下来的八只萤火虫,心情如鼓点般起起落落。
等到大人们乘凉完,徐徐散去,小孩子们也只能收起兴致,悻悻而归。
“菁菁,快回来咯——”祖母朝着我们喊,划破漆黑的天际,惊起一滩萤火,千千万万,绿波涌动,原来与我们奔跑的还有成群结队的绿精灵,月亮也仿佛笑出了声。
在月下小路上,我跟表哥你追我赶,像风一样的少年,满头大汗却欢乐无限。
祖母一向慈祥,看着我们气喘吁吁的样子,并没有嗔怪。只见她一把拉着麻绳,咕咚咕咚地从老井中捞出了西瓜,切了一半给我,一半给了表哥。我们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,甜丝丝的,清凉无比。祖母只是含笑看着,摇着蒲扇,给我们散热。
夜深了,蝉鸣渐止,月光穿过斑驳的树叶,在窗台投下蝴蝶墨影。那是孕育童年哭声的摇篮,耷拉着脑袋的我们,抬头望月,思念远方的父母。那也是收藏童年美好的乐园,玻璃罐中萤火流动,闪闪烁烁,萌动着我们对银河的无限想象,成了心中永恒的慰藉。一方凉席旁,旧台扇的扇叶吱吱呀呀地转着,听着熟悉的声音,我们酣然入睡,呼吸安稳又绵长。
多年以后,我定居他乡,喜欢趴在窗台上,注视楼下的街道,常常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迷了眼。我凝视着川流不息的人群,却寻觅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夏夜燥热,微风吹拂着窗帘,热浪翻滚。我多想回到那个记忆中的夏天;回到挥洒着汗,追逐萤火的快乐中;回到祖母在家门前守候我们的温情里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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